东邻日本就赶在新年到来之前干了件意在翻篇的事，它和韩国通过谈判达成一项有关二战期间慰安妇的协议：日本承认慰安妇问题是日本军方参与下的，伤害韩国女性名誉的事，日本对此负责。外相岸田文雄还转述了首相安倍晋三的话：向慰安妇受害者道歉并进行反省。协议还规定由韩国成立慰安妇受害人援助基金，日本从本国财政预算中抽钱向基金会注资10亿日元。韩国则答应如果日本切实履责，韩国政府就将确认慰安妇问题得到最终且不可逆的解决。安倍在国内接受采访的时候则表示，道歉是为了让日本的后人不要为此一再道歉。言下之意，这事儿得翻篇儿！

就在几个月前，安倍还在否认慰安妇问题，气得韩国总统朴谨惠让他谈完事自己找饭吃，这么快逆转，确实令人意外。消息一出，立刻惊动亚洲。二战时期的慰安妇受害者何止韩国有？中国、菲律宾、马来西亚、新加坡、缅甸、印尼也有，中国一度多达20万人!这些国家的人忍不住要追问一句：我们这边的慰安妇该由谁来道歉？

日本这次为啥单和韩国达成协议，而不是就慰安妇问题与亚洲所有受害国做出一揽子安排？细究下来，战略考虑远超道德反省。历史问题是韩日关系的最大障碍之一，被日本殖民、本国妇女被征召充当慰安妇是韩国人心理上最难逾越的坎。但是韩国和日本又都是美国在东亚的盟友，美国怎么也不希望自己在亚洲的小伙伴闹别扭。美国最希望的是日本和韩国能够和平相处，并且在安全领域积极合作，为美国守好“第一岛链”，同时看好中国在南海的最新动向。打开前两天的雅虎新闻，就会发现美国媒体普遍并不避讳美国在推动日韩谈判过程中的作用。2007年安倍刚一上台就说日本强征慰安妇缺乏证据，搞砸了与韩国、中国的关系，美国十分生气，当年国会就曾通过谴责日本强征慰安妇的议案，要求日本政府承认问题，道歉并担责。可是民族主义的安倍一直不愿低头，韩日关系波折不断，反而中韩关系好象步入蜜月。美国一直敦促韩国和日本能就朝核问题直接交换情报，韩国就是不答应，最后逼得美国不得不当中介，签个三方协议。这期间的碰撞都使美国感到别扭，为此，必须下大决心给韩日施压尽快解决历史遗留问题。慰安妇问题的协议可谓是日韩政府给美国政府的一个交待。同时，经过数年冷淡，韩国和日本政府确实也都动了实用主义念头，都想给对方台阶。

日韩慰安妇协议终究是政府意愿，韩国民间是否接受目前尚未有定论。韩国的大学教授们在评论时说，协议很难算成功，最终还要看韩国社会的意思。确实，日本希望协议签订后，立在日本驻韩大使馆前的慰安妇纪念铜像要拆除，以后韩国人不要再提慰安妇的事，韩国人将慰安妇档案申遗的事也要就此打住。这些要求韩国老百姓可能接受吗？不能说你日本外交长官代首相道个歉，然后给点慰问金（谈判时日本强调不是赔偿金，对韩赔偿问题战后早已解决），然后韩国就得尘封这段历史。请人家“翻篇儿”不带这样吧。最起码日本首相得亲自表态，还有就是给其他国家的慰安妇一个交代。否则就难怪日本总说自己诚心诚意，而周边国家却一再批驳它虚情假意。

日本有一个词叫“思いやり”，在日本它对应的汉字是“恕”，意思和中国的“恕”一样，就是“如心”，也即“将心比心”，如果日本在慰安妇问题上做不到“恕”字，那么又怎么能让历史“翻篇”呢？

写到这里，我的耳边隐约回响起纪录片《三十二》里，中国慰安妇幸存者韦绍兰老人的低声咏唱：

天上下雨路又滑，

自己跌倒自己爬，

自己忧愁自己解，

自流眼泪自抹干……